近日,由罗庄区委宣传部、罗庄区文联、罗庄区文化和旅游局联合罗庄区摄影家协会在宝丽财富广场举办“记忆中的罗庄”主题摄影展。作为主办方,我应邀参加了开幕式,并对展出的凝固着岁月痕迹的优秀摄影作品和实物进行仔细推敲,就如宣传文案中所说: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,日新月异,沧海桑田,逝去的是岁月,留下的是回忆,无言的光影是当时的定格。老照片是历史永恒的凝固,是城市发展的记忆,更是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人们最经典的瞬间…..
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病,年过知命后,思想就老往记忆的最深处钻,好似永远也走不出童年的小巷。望着这些刻画着悄然流逝的蹉跎岁月的图片,仿佛又看到儿时的一点光亮,一盏如豆的油灯婆娑着火苗,静静地照亮我前行的道路。
我家住在劳模店子村的中心地带,西面就是传说中香火很旺的观音老母殿。小时候,电灯、电话还是遥不可及的共产主义年代的稀罕物,只在书本里才能看到。每当夜幕降临,伴随着漫天星斗,只能用煤油灯点亮千家万户。
从我记事起,给我们家带来光明的便是那盏黑黑的豆油灯。一个七寸左右的灯台,顶上有一个黄黄的小铜碗,犹记得这个小铜碗叫“灯盏”。奶奶在灯盏里倒上一些散发着清香的豆油,再放上用白线搓织的灯芯,点燃后只有黄豆般大小的一点灯火。就是这么一点微弱的灯火,却能给我们带来无穷的快乐,奶奶和娘亲围坐在豆油灯边纳鞋底,父亲会端着一本书细细品读,大哥趴在桌子沿上写作业。而我每天都会对着灯火欢呼雀跃,一遍又一遍唱着娘亲教我的儿歌:小老鼠,上灯台,偷油喝,下不来。一边唱一遍表演,学着小老鼠的样子,从档门(付庄土话:就是现在的地板的意思)跳到床上,有时还会学偷油喝的老鼠窜到桌子上,经常把大哥的作业踩得稀烂,引的大哥勃然大怒却束手无策,只能干瞪眼。因为我蹩脚的表演会让奶奶和娘亲笑得前呼后扬,对我赞不绝口,所以这时候谁敢对我大动干戈无疑是在挑战我家的权威。
当然,我喜欢豆油灯的主要原因是我有挑灯芯的特权,有时候豆油外面的灯芯太短了,灯火就会越来越小,这时候我就要用筷子将灯芯挑高一些,然后将浸满豆油的筷子头放在嘴里咂咂,那感觉特滋儿。所以我会时不时拿起筷子挑挑灯芯,然后在细细品尝豆油给我的幸福和快乐。
后来,父亲买回来一盏罩子灯,这物件在当时可是奢侈品,在玻璃瓶子里倒上洋油(煤油,那时候国家物资匮乏,很多生活用品都靠进口,所以大家都称煤油为洋油),点燃后,再放上灯罩。屋里瞬间光亮了很多,也温暖了很多,就像家里有了一顶明晃晃的太阳。
当时我一直很纠结:本以为玻璃罩子是防风的,可是为什么放上玻璃罩子灯立刻就亮了很多?虽然父亲不厌其烦给我一遍一遍讲原理,但我老是记不住。只知道这个玻璃罩子很脆弱,一不小心就会打碎,为此我也没少得了父亲的呵斥。
小学四年级时,开始学着自己制作煤油灯了,将墨水瓶刷干净,找一个酒瓶盖子撮个小眼,穿上灯绳,放在盛满煤油的墨水瓶里,这就是一盏很精致的煤油灯了。但墨水瓶做成的油灯渗油很厉害,还经常倾倒,所以那时候身上、手上、书包里都会有煤油浸泡过的痕迹,还常伴着煤油的特殊气味。慢慢的,这味道就让我迷恋,哪一天不深吸一口煤油的气味就好像少了什么。至今想起,还会让我沉醉。
清晨的劳模店子小学,漆黑的夜还未完全散去,我们就开始挑灯晨读了。每个人的水泥做成的课桌上,都会放一盏自己做成的墨水瓶煤油灯。伴随着朗朗的读书声,煤油灯火不停闪动着、跳跃着,给寂静的小村落带来一点点光明,带来一丝丝希望。
小娃是我们班里的大美女,留着长长的大辫子。因为父辈都是好友,我经常去她家玩,但在学校里却是不能说话的,因为人们都在传说:男女说话就会烂脚丫子。所以虽然她就坐在我前面,我们也只能是相逢相见不相识。但她那引以为傲的大辫子却时常找我的大麻烦。每当她一转身,一扭头,大辫子就会很不经意地侵略我的地盘,不是砸在我的书上,就是抽在我黝黑的脸上,气得我干跺脚,但也拿她没办法,总不能拿烂脚丫子的代价去责问她吧?
有一天清晨,她一扭身,散发着少女香气的大辫子“啪”的一声就打在我无辜的脸上,打的我昏昏然飘飘然不知所以然。于是,在气不打一处来的我“帮助”下,小娃的发梢就不经意间“掉落”在我的煤油灯上。我沉住气、瞪大眼看着她的发梢慢慢燃烧,还发出滋滋的声响。闻着头发燃烧焦胡的味道,心里那个乐呀。直到火势蔓延,被同桌的小艾及时扑灭,随着小娃的一声大哭,我才知道麻烦惹大了。最后被父亲一顿狠揍,要不是小娃的父亲拉着,屁股不开花才怪。
在临沂轻工机械厂工作的堂哥翟茂林是位远近闻名的技术员,可以说那时候就是我们当地的能人。有一天晚上给我们家送来一盏自己焊制的嘎子灯,放上嘎子石后,倒上一点水,罩上铁管,在弯管头上竟然能点亮。虽然很稀奇,但嘎子灯冒黑烟很厉害,点一会,鼻孔眼里都漆黑,吐口痰都是黑色的炭块一般。加上嘎子石是稀有物件,一般人找不到,所以只有农忙时才会在院子里点燃嘎子灯,平常很少用到。
后来,家里终于安上了电灯,我高兴的一宿睡不好觉,对着灯泡看了一夜,也没整明白钨丝是怎么装进灯泡的。
不过,有了电灯的第二天,我倒是成了整蛊专家。晚上睡觉时,我对奶奶说:灯泡太高了,我够不到,您吹灭它吧。
奶奶不明就里,就踩在凳子上凑近灯泡去吹,而我却悄悄拉着门后的开关绳。等奶奶使劲一吹,我立刻拉开关。灯熄灭了,奶奶也爬到床上睡觉去了。我又把开关拉开,电灯立马又亮了。
奶奶就再起床,爬到凳子上,使劲吸一口气,朝着灯泡吹去,我也立马再拉开关绳。奶奶很诧异:怎么就又亮了?这还有鬼吗?
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,奶奶有点动气:我还就不信这个邪!抽开八仙桌的抽屉拿了一双筷子又上了凳子,我一看大事不好,就问奶奶:你拿筷子揍什么(干什么的意思)?
奶奶说:我把灯泡里的灯芯捣出来,看它还能亮不?
我笑得在档门直打滚,然后拉着奶奶到门后,给她讲解如何开关电灯,奶奶好奇的关上又拉开,拉开又关上。折腾了十多次也还是一头雾水:这东西真稀奇!要是用没了油可怎么加呀?
“腐儒碌碌叹无奇,独喜遗编不我欺。白发无情侵老境,青灯有味似儿时。高梧策策传寒意,叠鼓冬冬迫睡期。秋夜渐长饥作祟,一杯山药进琼糜。”再次忆起陆游的这首七言律诗,仿佛找到了新的理解。岁月蹉跎,浮生若梦。童年的回忆恍惚如昨,伴随我成长的小油灯,留下一幅幅刻骨铭心的画卷,照亮我前行的路…….
(写于年5月6日晚)